随笔(三)

                                                        

  他把更名当作一次逃亡,或者把过去放在一边成为了另一个人。如果在一个记事本或一份合同上偶尔看见曾经熟悉而又被放弃的名字,感觉不像邂逅一位分手的女友,倒像构思了一篇文章,情节却被人用过了。他开始热衷在一个陌生的外壳下,想象回到前生的亲友中间,记起了什么。亚当在性意识最初的刹那,原来的万物还是万物,只是心思迥异了。活在别人的身上,时间成了战利品,只有在雪地寒噤一下,才会认出自己。真实的虚假,归咎于遗忘二字,可以抹杀人情和债务的累赘。一只脚留在昨天,另一只脚已经踏进明天,而欲望就在今天,不是吗,因为欲望总像没有尽头,如同人类自始自终都亲临于今天。不妨否认一下自己的存在,就像不再设有古老的护城河的城市,割断维系的链,让屁股坐在两个空间的时间断层里。两个名字,交叉在改变的时刻,在过去和未来之间,相距越来越远,自己对自己就越来越陌生,甚至对立起来,这就是线性的游戏,仿佛背向人生的镜子流浪。其实人类更多在乎的是语言的相关性,即使实际与实际之间毫无联系,语言使传统得以存在的同时构成了反传统。

  博尔赫斯敌视但又辩护了虚荣为自己增添了一个演员的品性,因为语言使他解脱。虽然写作极端个人化,但语言最终独立自己成为他人的品读,人类惧怕又不得不面对他人的意义而妥协,所以他人即地狱或者是作茧自缚。

  看来不仅仅是他需要逃亡。

                                                1997年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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